□ 黄勇英 那天，报社给我下了一个任务，说六中的张正平副校长是个民间高手，连环画画得很好，去写写他。 张正平这个名字，对我来说并不陌生。他跟我是同一届的，我们都是八五届邵武一中的毕业生，只是他学的是体育专业，而我学的是中文专业。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，只知道他球打得好。 我打电话给他，在电话里谈了采访他的想法。他一口答应下来，不过，他一直强调自己是一个普通人，报道千万不要夸大事实。我说，我会尊重事实，你放心。 第二天到他学校，他早已等候在门卫旁的保安办公室。岁月在他的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，多年的体育锻炼让他人到中年依然保持健美的身材。他的五官很立体，眼窝深陷，笑起来有些腼腆。寒暄之后，他带我到了他的办公室，给我泡了一杯茶，然后开始聊起他和连环画的不解之缘。 一个人对一件事情的执着常常会伴随一个漫长的过程，在这个过程中，有跌宕起伏的故事，有欢喜也有悲伤，当然，更多的是坚持后的回报和收获。时间的流逝总在不经意之间，而那些被时间带走的点点滴滴，又常常浮现在我们的脑海中，令我们终身难忘。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人们常说：兴趣是最好的老师，这话不假。张正平老师就是因为童年时期对连环画产生浓厚的兴趣，从而爱上画连环画的（早期人们把连环画叫作小人书），而且一坚持就是四十多年。而他，也从一个懵懂的孩子成长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副校长。 他的父亲叫张星明，最早在和平中心小学，后来调到罗乾小学当校长。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子，所以父亲对他的要求特别严格，把他和姐姐带在身边严格管教。而弟弟和妹妹，则跟母亲呆在家中。 俗话说：严父出孝子。他自小就懂事听话，不像其他孩子一般顽皮。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，他就每天被父亲从床上拉起来去晨跑。夏天还好些，冬天就难熬了。乡村的冬天，异常寒冷，地上结着冰霜，踏上去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。年幼的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，别人家的孩子都在被窝里酣睡，而他却在冷风中备受煎熬。直到长大后他才他明白，父亲是希望他有一个强健的体魄。除了锻炼身体，父亲还要求他每天中午必须练字，他现在写得一手好字，就是得益于父亲当年的严格要求。 当时在罗乾小学读书的时候，一些小学生喜欢将连环画带到学校来看。上课的时候，他们也放不下手里的书，又怕被老师发现，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连环画放在抽屉里看。有时老师发现了，就将他们的连环画没收了。这些被没收的连环画被堆放在办公室的一角，无人看管。中午的时候，大家都在午休，他一个人来到办公室，挑选一些自己喜欢的连环画，然后坐在一个角落里安静地看起来。渐渐地，他被书中的人物吸引了，那些栩栩如生的插图让他如痴如醉。当时连载的连环画有《隋唐演义》《三国演义》，这些都是他非常喜欢的，书中的每一个英雄人物都让他痴迷。看着看着，他的手痒了，于是他开始用铅笔临摹连环画中的人物。一笔一画，认真细描，就这样，他画的人物开始渐渐有了些样子。 虽然没有老师教，但这并不妨碍他坚持临摹的决心。人常说：付出总有回报。在他的坚持下，一个个线条清晰、神态逼真的人物从他的笔下活脱脱地跳出来。办公室的老师们看了他画的人物插图，纷纷对他竖起了大拇指。他们对他的父亲说：张校长，你儿子真能干，人物插图画得真好。父亲听了也只是笑笑，没有多说什么。这些称赞对于一个十岁的少年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鼓励，从此，他更加坚定信心，用心画画。渐渐地，他沉浸在他的铅笔画里，那一个个从铅笔下走出的人物都凝聚了一个少年的心血和热情。 寒来暑往，笔画不辍 小学毕业后，张正平老师来到邵武一中读初中。当时他的美术老师是刘君博，个高人帅。班上有几个学生跟着他学画画，这让喜欢铅笔画的张正平十分羡慕。可是作为一个从乡下上来的孩子，他的内心总带着一些羞怯，没有勇气向刘老师提出想学画画的要求。 有一次，年段举办学生作品画展，张正平鼓足勇气报名参加，他要向大家证明他是一个会画画的孩子。他用铅笔打底，用蜡笔涂色（这蜡笔是他花了七分钱的零花钱买来的），就这样，他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，终于完成了一幅名为《齐天大圣孙悟空》的人物画。这幅作品在当时获得了二等奖，他也因此得到了刘老师的表扬。当他拿到刘老师颁发给他的奖状时，心里比抹了蜜还甜。这次获奖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，那就是乡下的孩子并不比城里的差，城里孩子能做到的事，他张正平也一样能做到。 初中三年的学习结束了，他上了高中。当时高一的语文老师是邱峻。有一次年段举办“学雷锋主题”的黑板报设计大赛，他也设计了一幅板报，结果意外地获得了一等奖。这次获奖让他对自己的画画和书写有了更大的信心。到了高二的时候，他的人物插画开始越来越成熟。当时流行《霍元甲》《射雕英雄传》这样的武侠小说，他读了之后爱不释手。于是，开始画这些武打小说中的人物插图，画了十几张，这些作品在后来高中毕业的时候，都被他撕下来赠给同学做纪念了。 高三是人生的一个重要阶段，由于他英语成绩不太好，父亲心想既然他这么爱画画，就让他考艺术专业好了。于是，父亲为他请了一位美术老师，教他学习素描和碳素画。可是才学了半个月，他就坐不住了。当时他更擅长的是体育，父亲只好由着他。高考的时候，他考上了宁德师专体育系，学的是跳远专业。在大学学习期间，他也坚持画画，并没有因为学业繁重而停笔。师专曾举办过一期美术作品大赛，团支书让他参赛，他画了一幅《五骏图》，这幅画是用铅笔和毛笔完成的。这幅作品赢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盛赞，大家都说他画的马神了。说到喜欢画马，主要是因为受到徐悲鸿先生的《奔马图》的影响。徐悲鸿先生画的马运用饱酣奔放的墨色勾勒头、颈、胸、腿等大转折部位，并以干笔扫出鬃尾，使浓淡干湿的变化浑然天成。马腿的直线细劲有力，犹如钢刀，力透纸背，而腹部、臀部及鬃尾的弧线很有弹性，富于动感。徐先生的《奔马图》让他意识到画画光有线条是不够的，还要有丰富的层次和饱满的情感。 在师专的时候，他曾经花35元钱买了一套针笔。1985年，35元钱是一个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，可是因为喜欢画画，他硬是咬着牙买了下来。当时岭南画家卢延光的作品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。卢延光老师的《一百神仙图》《一百仕女图》《一百帝王图》都深深吸引了他，那带着夸张手法的人物让他觉得新鲜而有趣，于是他找来卢延光的画仔细地临摹起来。这种临摹，让他对线条的运用和把握更加的到位。 在大学的时候，除了坚持画画，他还坚持练习钢笔字。大学毕业的时候，陪伴他三年的针笔用坏了，后来就改用圆珠笔画连环画。 技法纯熟，小有名气 师专毕业后，他来到一中任教。当时，他曾用圆珠笔画了一幅名为《乔丹》的人物画，得到了一中美术老师陈家辉老师的赞美。这是他珍藏至今的一幅画。有时睡到半夜醒来，他看看挂在墙上的《乔丹》，也觉得自己画得很到位。 97、98年应该说是他画圆珠笔画水平最高的时候，那时他画战马画得非常传神。因为爱马，他甚至在自己卧室的地板上用黑色油漆画了一匹马，每次上床和起床的时候，他都会认真欣赏一下自己画的这匹粗犷的黑马，从它的身上感受生命原始的激情和魅力。 在一中工作了一段时间，当时的邵武报社编辑找到他，要求他为连载小说《纪然冰命案》画故事插图，他想了想，觉得是一件好事，就答应下来。他一共画了42幅的故事插图。他的插图和小说精彩的内容配合完美，吸引了很多的读者。后来他又陆续画了《五虎将》人物画，《邵武市大埠岗民间故事》《南陵逸事》的插图。他还记得，当时为《兰陵逸事》画插图的时候，时间很紧。他顾不上休息，把所有业余的时间都用在画插图上，当最后一幅画终于完成的时候，他长吁了一口气，因为终于可以如期交差了。 喜好会充实一个人的生活。当别人去打牌聊天的时候，他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呆着，拿起自己喜欢的笔，慢慢地在一笔一画的描绘中感受一份宁静和美好。对于画连环画这个兴趣爱好，他始终没有放弃，他说自己是一个静如处子、动如脱兔的人。在运动场上，他奔跑跳跃，充满力量；而当他安静下来，沉浸在绘画世界的时候，他又可以放下所有的杂念。他说：一个人的一生一定要做一些你喜欢的事，这样，你才不会觉得人生寡淡无味。 画连环画不仅带给他充实的生活，也带给他一段美好的姻缘。当年，他就是靠着自己画的三幅连环画才追到他现在的妻子。他是这么想的：送别的东西没有特色，不如就送自己最拿手的圆珠笔画吧，于是他不声不响地画了三幅画交给他心仪的女子。结果如他所愿，获得了美女的芳心，有了现在幸福的小家庭。 2019年，《今日邵武》连载邵武作家戴健老师的《严羽故事》，邀请他为故事插图。一共连载十集，他插了九幅画。我去采访他的时候，他还差最后一幅就完成了。对于自己笔下的每一幅画，他都饱含情感。在采访快结束的时候，他拿出他珍藏了几十年的画，如数家珍地谈到当年画画时的情景。这些珍贵的画记载了他的成长，也带给他生命的乐趣。 时间流逝，岁月不居，而那些细腻的线条并没有随时间而褪色，反而愈加清晰起来。 （作者系省作协会员） |
